第六十章 勿忘三途苦(5)(1 / 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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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日光一点点渗入皮肤,到血液里去,滚沸了她的五脏六腑。沈奚学着他,把他额前滑落的几缕发理到他眉后。她指间到处,现出数根白发,若隐若现,过去从未见过。
  竟是时催少年老,一朝鬓霜白……
  她看着他的白发出神,他并未察觉,仍在等着她的答复。
  沈奚突然低头,这里能望见楼下的戏池子,本想借此忍泪,却直接掉在了他的鞋面上。
  傅侗文想替她再擦眼泪,被她躲开。
  “我不走……”
  说完,再道:“我早说了,你就算是赶我走,我也不会走。千错万错,都不该是你的错。假若我父亲还活着……”沈奚提到父亲,无法继续。
  她胸口闷堵,再摇头:“沈家没有糊涂人,三哥,我也不糊涂。”
  她只是被沈家的过往魇住了。
  傅侗文看着她。
  从沈奚在他怀里哭着找药起,他就知道她不会走。只是心有愧,不能强留,不能多说。两人互相望着彼此。像曾经的每一回,四目相对。
  “有话我们回家说……不然谭先生又要啰嗦,”沈奚不想让傅侗文知道,自己已经看到了他眼中的泪,她装作是看楼下的戏池子,继续说,“万安麻烦得很。”
  许久后,她听到傅侗文说:“好,回家。”
  我们回家。
  霞飞路上,礼和里的小公寓就是他们的家。
  那里还有三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在等他们。那里的二楼是他们的卧房,像极了傅家老宅的暖阁,陈设布置,摆件,连床帐都如此相似。唯独在屋檐下多了个燕巢。
  傅侗文让人去准备轿车。
  徐园没有让轿车驶入园子的规矩,但因为考虑到傅三爷的女人刚才大病过,破例让轿车开了进来。沈奚从下楼,到坐上轿车后排座椅,驶离这里,都是不言不语的。
  车到弄堂口,沈奚刚下车,就见培德笑着从小板凳里跳起来,用生疏的中文说:“你们回来了!”她一手握着没剥干净的小葱,另一只手对沈奚兴奋地挥着,“回家去,回家去。”
  原来是傅侗文回来前,让人给公寓挂了个电话。
  谭庆项立刻准备起午饭,把剥葱的任务交给培德。小姑娘虽不知这两日傅侗文他们去做什么了,但看谭庆项在家里阴沉着脸,连觉都不睡地在天台干坐着,就晓得是大事。于是听说沈奚他们要回来,培德比谭庆项还要开心,在家中坐不住,搬着板凳到弄堂口,边干活边等着他们回家。
  培德把装垃圾的报纸卷起来,抱着板凳和葱,跑到最前头。
  等沈奚和傅侗文进公寓,谭庆项已经擦干净手,亲自迎了出来。他是万语千言,望着他们两个,最后视线落到沈奚的脸上:“我是真怕……”怕她要走。
  他忽而一笑,畅快道:“好!如此最好,最好!”
  沈奚是傅侗文的一块心病,何尝不是他谭庆项的心病?从游轮上发现两人互生情愫,他就在担心这一日,当时他不了解沈奚,怕她迁怒,怕她想报仇,坏了傅侗文多年的安排和革命事业。后来他和沈奚熟悉,成为互相欣赏的朋友,他更怕她知道,太残忍了,面对着仇人在世,还是自己所爱人的父兄,该何去何从?
  而今,是老天厚待。
  最好的时机,也得到了最好的结果。
  谭庆项笑,培德笑,万安也笑。
  沈奚哭了好几日,乍一见三人的笑脸,反应慢了不少,但也很快笑了。
  “你们上楼去,快去冲洗冲洗,”谭庆项吩咐万安,“不要笑了,伺候你家三爷和三少奶奶去,还想不想要工钱了。”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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