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7节(1 / 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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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身后是万丈深渊,无法回头;前路万劫不复,只能继续。
  末了,唐令将眉笔折成两段,拧身朝外走,淡漠道:“走吧,去地牢。”
  *
  地牢阴冷潮湿,石壁上点着盏小油灯,昏昏暗暗,正如人死前的那口气,出不来,咽不下去,只等着解脱后的油尽灯枯。
  空气中弥漫着浓郁血腥味,隐隐还有烙铁泡过水的锈味,鞭子抽打刑徒之声充耳不绝,逼供利诱之声无处不在。
  沈晚冬紧跟在唐令身后,她两手护住肚子,生怕从哪儿跑出来个浑身是血的冤鬼,冲撞了她的孩子。
  地牢和去年完全不一样,简直像个人间地狱。
  墙上钉着剥下的完整人皮,石壁上是用指甲和指骨挠出的道道血痕,刑具五花八门,充斥在地牢的每个角落。
  越往里走,惨叫声越浅,约莫走了半盏茶的工夫,四周忽然安静了下来,五步之外有间铁牢,所关之人正是杜明徽。
  沈晚冬疾步走上前去,隔着铁栅栏朝里看。
  没有床,只有块破木板,上面有条露出棉絮的脏被子。杜老此时盘腿席地而坐,运笔如飞,不知在麻黄纸上写着什么。他蓬头垢面,灰白的发凌乱地散在面前,身侧摆放了好几摞才写好的文稿,矮几上摆着盏昏暗的小油灯,许是灯太暗了,老人眼睛又酸又疼,他用满是血污的手背揉了下双眼,蓦然瞧见牢门口站着个绝美的女子,老人愣了下神,连忙端起油灯,连趴带爬地过去,没错,他没眼花,是晚冬!
  “呜,”
  杜明徽老泪纵横,手中的毛笔掉到地上,他颤颤巍巍地将牢门扯开,挥舞着胳膊,示意晚冬赶紧进来。
  “舅舅!”
  沈晚冬强忍住泪,她没想到这间牢门居然是开着的,看来舅舅是自己不愿离去,铁了心要……
  沈晚冬忙过去,搀扶起瘦成一把骨头的杜明徽,如今离得近,她发现杜老口鼻满是血痂,呜呜叫喊之时,口中更是血肉模糊,老天,他的舌头竟被连根拔掉,牙齿也给敲没了,两颊深深地凹陷进去,整个人仿佛老了十岁!
  “您,您,”沈晚冬没忍住,哇地一声大哭,她忙从袖中掏出帕子,帮杜老去擦脸上的血泥,可又怕弄疼了老人,心疼的直掉泪。
  “别哭。”
  杜明徽没了舌头,说不出吐字清楚的话,只能颤颤巍巍地抬手,帮着这个孩子擦去脸上的泪。
  老人低头,瞧见沈晚冬的肚子高高挺起,开心地笑了,露出两排红糊糊的牙帮子,含含糊糊道:“好,好呀。”
  “舅舅,您跟我走。”
  沈晚冬从侧面扶住杜明徽,想要将老人带出地牢,谁料杜明徽竟抓住她的胳膊,使劲儿摇头。
  “舅舅,您得看大夫!”沈晚冬抽泣着,艰难下跪,恳求着这倔强的老人:“少帝即将大婚,您是三朝老臣,是皇上的老师啊,怎么能枉死狱中,您跟我出去吧,好不好!”
  “来。”
  杜明徽说不出太多的字,他倒是淡然,轻拍了拍沈晚冬的肩头,随后端着小油灯,回到自己的矮几跟前。老人快要瞎了,根本瞧不清案桌上的东西,四处摸着,终于摸到一支笔。
  老人从桌上抓来一张纸,将笔蘸饱了墨,眯着眼,写了两行诗,递给跪在案桌前的女人。
  “纵死侠骨香,不惭世上英。”
  沈晚冬喃喃念出,泪如雨下。大梁乱了,她久在深闺中养胎,却也听了不少事。而今唐令骄悍,大肆捕杀党人和敢议论他的士子,使得言路闭塞,加之明海称病,不理政务,再没有官员敢站出来说话。
  怕事的多,敢死的少。
  杜老,他是想以自己的死来唤醒天下匹夫,用热血去烫那些醉生梦死、龟缩畏惧的士大夫!他和何首辅这些争权夺利的人不一样,他是帝师,是三朝老臣!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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