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一(1 / 5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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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王公道带领法院十四个人,已经来北京三天了,还没有找到李雪莲。王公道并不知道县里又派了几十名警察,在人民大会堂四周撒了一层网,以为寻找李雪莲的任务,全在他们这拨人身上。十四个随员,加上王公道,共十五个人,三人一组,分成五组,在北京展开了地毯式的搜索。其中两个随员,往年来北京找过李雪莲,便由这两个随员,带两组人,去搜查李雪莲往年住过的小旅馆。这些小旅馆,大都藏在破旧的胡同深处,或在大楼的地下室里,又脏又臭。除了旅馆,还有李雪莲在北京认识的老乡,开小饭馆的,在建筑工地打工的,在北京卖菜的,或在北京街头捡破烂的,凡能找到的人,都寻访到了。该寻访的地方和人都寻访到了,不见李雪莲一丝线索。另外三组人,集中搜查北京所有的火车站和长途汽车站。一是盼着李雪莲到京比他们晚,来个守株待兔;二是揣想李雪莲在北京住不起旅馆,夜里到火车站或汽车站的屋檐下歇息。但三天下来,火车站、汽车站换了千百万人,没有一个是李雪莲。天天找人不见人,王公道便把火发到了贾聪明头上。来北京找李雪莲,贾聪明本不想来,王公道像县长郑重逼他一样,训斥贾聪明:
  “你哪能不去北京呢,你是始作俑者呀,不是你,今年整个法院都跟找人没关系。你为一己之私,毁的不是你自己,而是整个法院,你还想躲?”
  又说:
  “不是你去不去寻人的问题,是你寻到寻不到人的问题。如果寻不到李雪莲,在县长把我撤职之前,我不撤你专委的职,我请示中院,开除你的公职。”
  贾聪明自知理亏,只好哭丧着脸来了。也是想戴罪立功,寻起人来,劲头倒蛮大。但一个人能不能找到,和找人劲头大小是两回事。连李雪莲是否到京都不知道,就是到京了,连她的住处都摸不准,满世界乱找有啥用呢?不找人,不知北京之大;不找人,不知北京人多;茫茫人海中,似乎找到是一种偶然,找不到倒成了必然。找不到人,就得继续找;何时人能找到,没有丝毫的把握。也跟北京的警方接上了头,凡去一个旅馆,或一个建筑工地,或一个菜市场,或一帮捡破烂者的居住地,都和那里的街道派出所取得了联系;所有火车站、汽车站的派出所也都去过;拿出李雪莲的照片,让人家辨认。一是北京正在开全国人民代表大会,北京角角落落的警察都忙;二是来北京像他们一样寻人的,全国各地都有;此类案件,并不是他们一家独有;北京的警察就顾不过来。因为忙,对外地的求助者就爱答不理。你拿出一张县法院的介绍信,还有拿市政府、省政府介绍信的呢;王公道等人还有些气馁。倒是有几处北京的警察,看了他们的介绍信,还感到奇怪:
  “找人应该是公安呀,法院的人怎么上了?”
  这时王公道便气不打一处来,指着贾聪明:
  “你问他呀!”
  倒弄得北京的警察一愣。贾聪明像罪犯一样,羞得连地缝都想钻进去。不但王公道对贾聪明没好气,来北京找人的其他十三个同事,也皆埋怨贾聪明无事生非,为了自己当副院长,把大家都带入了火坑。到北京找人,不同于到北京旅游看风景;旅游心里无事,就是个玩,找人一脑门子官司;旅游一天早早就歇着了,大家找李雪莲天天找到凌晨两点;凌晨,才好在小旅馆、汽车站或火车站堵人;皆累得眼冒金星。这天找到凌晨两点,回到宾馆,大家又累又饿,鸡一嘴鸭一嘴,又埋怨起贾聪明。贾聪明为了向大家赎罪,提出请大家吃夜宵。大家便问吃什么,如每人一碗馄饨,也就别费这劲了,还不如早点歇着;贾聪明便允大家鸡鸭鱼肉,样样俱全,再上几瓶白酒。好不容易把大家吆喝上,贾聪明又去王公道的房间喊王公道。王公道却寒着脸说:
  “人没找到,还有心思吃饭?”
  但一眼就能看出,王公道不去吃这饭,不单惦着找人,更主要的,是不想给贾聪明面子。如吃饭院长不去,这饭不等于白请了?贾聪明又拉下脸求王公道:
  “王院长,知你心里有气,你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吧。”
  又故意扇了自己一巴掌:
  “啥也别说了,都是我爹害了我,当初让我帮领导解决难事和急事的主意,就是他出的。”
  王公道这才磨磨蹭蹭,跟大家去吃饭。唯一让人感到安慰的是,三天没找到李雪莲,三天过去,李雪莲在北京也没有出事。王公道盼着,哪怕这么瞎子摸象再找十天呢,只要十天李雪莲不出事,那时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就闭幕了,就算找不到李雪莲,也能回去交差了。县长郑重一天一个电话,追问李雪莲抓到没有;虽然三天没抓到,王公道把只要再有十天不出事,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一闭幕,大家也能交差过关的道理讲了;没想到郑重在电话那头发了火:
  “胡说,有这思想,就肯定会出纰漏。”
  又说:
  “腿在李雪莲身上长着,脚在李雪莲腿上长着,你咋能保证她十天不出事?”
  又说:
  “现在人代会才开到三分之一,越到后面,越容易出事,可不敢麻痹大意。还是那句话,抓不到人,你带着辞职书来见我!”
  王公道唯唯连声。但抓一个人,哪是那么容易的?人当然还是要抓,同时盼着李雪莲不出事,也不能算错。
  天天找李雪莲到凌晨两点,夜里风寒,找人找到第四天,两个随员病了。白天还只是咳嗽,到了半夜,发烧三十九度五。王公道忙让人把他们送到医院打点滴。折腾到第二天早上,高烧仍不退,又大声咳嗽,一人还咳出几条血丝。第二天找人,不但病倒的两个人不能上街,还得另抽一个人在医院照看他们。本是五个小组,缺了三个人,王公道只好把剩下的人,临时编成四个小组。另有一个随员老侯,突然又闹着回家,说再过一周,是他老娘去世三周年的日子;他爹死得早,他从小由寡妇娘带大;三周年的事,还指着他张罗呢。又噘着嘴说,原以为找人也就三五天的事,谁知成了持久战。听说老侯闹回家,其他随员也人心浮动。王公道开始批评老侯,是个人利益重要,还是工作重要?放到平时,不但让老侯请假操办他老娘的三周年,正日子那天,王公道还会亲临现场呢;问题是李雪莲又到北京告状,国家正在召开全国人民代表大会;是全国人民代表大会重要,还是你娘的三周年重要?身为国家干部,不知道孰轻孰重?像剃头挑子一样,不知道哪头轻哪头沉?哪头冷哪头热?是什么原因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和你娘的三周年连在了一起?正是李雪莲告状;要恨,你就恨李雪莲吧。又许诺,若老侯以大局为重,不再回去参加老娘的三周年,继续留在北京抓李雪莲,待抓住李雪莲,老侯由助理审判员升审判员的事,回去法院党组就研究。连打带哄,软硬兼施,才将老侯留住,也才平息了大家的情绪,稳定了军心。
  转眼又过了三天,李雪莲还没有抓到;但这三天过去,李雪莲在北京仍没出什么事。王公道一方面找人找得心焦,同时又三天没出事,心里仍感到安慰。盼着再有一个礼拜不出事,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一闭幕,从上到下,大家都跳出了这个火坑。又怀疑李雪莲在跟大家玩猫捉老鼠,根本没来北京,去了别的地方,再一次改主意不告状了;又觉得她告状告了二十年,狗改不了吃屎,加上她与赵大头又闹翻了,正在气头上,也许不是不告状,是要找个关键时候告状;不是没来北京,是在北京某个地方藏着,正谋划人代会换届选举那天,再闯大会堂呢;马上又出了一身冷汗,觉得县长郑重骂得也有道理。
  这天清早正要出门,一个在北京开饭馆的老乡老白,带领一个人来找王公道。为查找李雪莲的线索,前几天王公道带人去过老白的饭馆。说是一个饭馆,也就巴掌大一块地方,三五张桌子,卖些馄饨水饺杂碎汤等小吃。王公道以为老白发现了李雪莲的行踪,来提供线索,心中一喜;没想到老白指着另一个人说:
  “王院长,这是毛经理,也是咱老乡,晚上想请你吃饭。”
  王公道马上没了情绪:
  “那可不行,正执行任务呢。”
  老白知道一帮人在抓李雪莲,怕她冲击大会堂,便说:
  “吃饭是晚上,晚上人民大会堂不开会,李雪莲冲进去也没用,不用担心。”
  又说: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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