欢喜(3)(6 / 7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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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闵红玉用的女仆也极是机灵,早就默不做声从客厅里迎出来,看到汽车在台阶底下停下来,便上前打开车门。
  易连恺并没有多问,下车后就径直走进屋子里去。这里也装了有汽水管子,暖烘烘的甚是暖和,所以他一进来就把大衣脱了,帽子也摘了,任由女仆捧了去挂起来。却听见有人在楼梯上笑了一声,说道:“哎呀,你别脱衣服啊,过会儿咱们还得出去。”
  易连恺没有回头也知道这娇俏的声音是谁,所以径直在沙发上坐下来,佣人沏上茶,正是他喜欢的龙井。他端起杯子慢慢吹着那热气,那新沏的茶极烫,袅袅上升的雾气仿佛轻烟一般,将他的眉目也笼得暧昧不明。闵红玉就在他对面的沙发里坐下来,笑着道:“我还以为今天你不肯出来了呢。”
  “我要是不出来,那个姓潘的怎么肯放心。”
  闵红玉“噗”地一笑,说道:“真没见过你这样的人,故意放自己太太跟副官在一块儿。”
  易连恺的脸色猛然一沉,闵红玉知道他立时就要发脾气了,所以伸出一只纤纤玉手,按在他的肩上,嗔道:“瞧你这小气样子,我知道那是你的心肝宝贝,我这样低三下四的人,原不配拿她来开玩笑,不过我只是想着自己命苦罢了……”她说到命苦两个字,眼圈不由得发红,两颗糯米细牙咬着殷红的嘴唇,倒似要真的哭起来一般。
  易连恺却笑了笑,说道:“她算什么心肝宝贝,我的宝贝在这儿呢!”说着伸手一搂,闵红玉本来就腰肢柔软,身轻如燕,被他这么轻轻一使力,便就势坐在他的腿上。她却连嗔带怒似的,伸手轻轻推了推他的肩,说道:“你也就只拿这种话哄我罢了,回头见了你那太太,还不见得怎么拿话作践我呢?”
  易连恺却像是心情渐好似的,搂着她的腰,说道:“你没有听说过吗,*……”闵红玉却啐了他一口,说道:“谁是你的小老婆?堂堂联军司令,就算要娶姨太太,也得有茶有礼吧?你打发媒人送了茶礼来,再看我愿不愿意给你作妾。”易连恺哈哈一笑,说道:“我还没有说完呢,俗话说*,妾不如偷。咱们俩现在这样子多好啊,何必要拘那些俗礼?”闵红玉却挣脱他的手站起来,冷笑道:“越说越不像话了,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花花肠子。你别教我说出好的来,当初你答应过什么?结果一回到符远,头一件事却想着杀人灭口。我现在对你是还有点用处,若是一朝无用,只怕公子爷连子弹都舍不得浪费半颗,立时便要命人将我绑了,缚了石板沉到那符湖里去。”
  易连恺却慢腾腾地取出香烟匣子来,自顾自擦了根取灯,点燃了烟吸了口,好似轻描淡写地说道:“你既然知道,不妨识趣些。”
  闵红玉咬了咬牙,只觉得一阵阵的恨意涌上来,这个人偏生得一副好容貌,所谓的面如冠玉,气宇不凡,特别是一双利眼,正经瞧着人的时候,不知道有多霸道。相书上说铁面剑眉,兵权万里,原来竟是真的。但此刻他英气尽敛,就斜倚在沙发上,很闲适地将腿搁在一方绣花方墩上,怎么看也是浊世翩翩佳公子,可是那心肠,只怕是铁打的吧。她一边这样想,一边嗓子就哑了下去,说:“我知道你迟早是容不得我,不过你的那些事,我却给你记了笔总账,你要是哪天多嫌着我,别怪我全都给你翻出来,大家拼个鱼死网破。”
  易连恺“噗”地一笑,将嘴里的烟取下来,往那只水晶缸里一扔,说道:“当初是你自己说要替我办事,我可没有逼着你。你怪我下狠手逼死易连慎的老婆,这又是唱的哪出?你跟易连慎从前的那些事,你说一半瞒一半,我也就装着糊涂。难道你还为着他老婆,来对我兴师问罪?”
  闵红玉倒吸了一口气,声音却好似轻柔了几分:“我原道他是个没良心的,不料你却比他更狠。你那二嫂肚子里,可是你的亲生骨肉,你泯灭人伦勾引二嫂倒也就罢了,虎毒尚且还不食子……”她话音未落,却听见“啪”一声,却是易连恺清清脆脆给了她一巴掌。这一巴掌打得极狠,闵红玉那凝雪似的脸颊上,顿时被煽出了一个红红的掌印,几道指痕立时就鼓了起来。她咬着嘴角,却也不哭,只是狠狠盯着易连恺。
  易连恺打完了人,却慢条斯理将西装口袋里的手巾抽出来,揩了揩手指上蹭的脂粉,说道:“既然跟着我,就该知道有些事当说,有些事不当说。我知道你是活得不耐烦了,可是事情办完之前,你也不许作死。”
  闵红玉将脸一扬,一字一句咬牙切齿:“我才不想死呢,我可要好好活着,活着看你的下场。你那个爱得跟眼珠子似的太太,要是知道你做的这些丧尽天良的勾当,瞧她会怎么待你。”
  易连恺瞥了她一眼:“你会去跟她说吗?”
  闵红玉笑起来:“我才不会去跟她说。”她慢慢地说道,“多行不义必自毙,你那个太太又不是傻子,她迟早自己会知道,这比我告诉她,可要狠多了。你等着吧,你总有一天会有报应的。”
  易连恺听她说得这般恨之入骨,反倒悠然点了支烟:“我的报应太多了,说实话,真不必在乎了。”
  闵红玉看他坐在那里,神色竟是十分从容,完全是一派玩世不恭的样子,似乎他们刚刚说的那些话,都只不过是玩笑而已。她忽然觉得心里一阵阵寒意涌上来,这个人不过二十余岁,又是世家出身,可是论到心狠手辣,简直无人能出其右。她几乎没有见过他在意世间的任何人或者任何事,从前觉得他心里唯一占有一席之地的,就是他那位夫人。因为每次他若是有什么古怪举止,必然是为着他那位夫人。可是现在看来,这位夫人似乎也只是一个幌子,他太习惯拿旁的人或事来当幌子了。她心里终于有些游移不定,只见他坐在那里不以为然地抽着香烟,外头起了风,巨大的窗子底下是蓬勃的绿树,这种冬青树冬天也不掉叶子,反倒生出簇簇红果,极是好看。现在隔着窗子,凛冽的北风早就无声无息,只是树影不停摇动,便在他身后投下巨大的阴影,仿佛他的背影生出诡异的巨翼。
  窗子外面原有一棵树,现在起了风,树枝便敲在窗上,有轻微的声音。秦桑本来睡着了,可是迷迷糊糊听到那树枝敲窗的声音,又醒过来了。从前她还住在寄宿学校的时候,如果约了郦望平,他就会往她们宿舍的窗玻璃上扔小石子,那种沙沙的声音,就像现在树枝敲着玻璃的声音一样,熟悉而亲切。她一想到郦望平,不由得就彻底地醒过来。在枕上又躺了片刻,睡意全无,于是索性坐起来。
  朱妈本来在外面做着针线活,可是时时刻刻注意着卧室里的动静,她一坐起来,朱妈就连忙放下针线走进来了,问她:“小姐,是不是想吃点什么?”
  秦桑摇了摇头,朱妈却笑着说:“这个时候正是害喜的时候,想必是口里寡淡无味,厨房里炖了鸡汤,要不我叫他们用那汤给你做一点面条?”
  秦桑问:“他人呢?”
  朱妈知道她问的是易连恺,于是说:“说是有公事,出去没多大会儿。小姐,其实我看姑爷挺心疼你的,这回姚师长的小姐把你送回来,说是你在饭馆里头昏死过去了,把姑爷给吓得啊,我看他脸都白了。站在门口直着喉咙叫人去请大夫,一直等到大夫来了,还守在你床旁边,可是一步都没有走开过呢。”
  秦桑心里正自腻烦,听着她絮絮叨叨说着,更是不耐烦,于是说:“他是一个人出去的吗?”
  朱妈愣了一下,说道:“当然带了有人……”
  “那潘副官呢?”秦桑语气像是*似的,问,“他也跟着出去了?”
  朱妈说:“潘副官倒没有跟着出去。”
  秦桑点了点头,说道:“那么你叫潘副官来,我有话问他。”
  朱妈说:“小姐,你现在不舒服,还是躺着吧。要是有什么话,让我去问他也是一样。”
  秦桑本来半靠在床头,现在拢了拢头发,说道:“没事,我自己问他。”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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